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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師宴16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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謝師宴16

再睜眼,天已大亮。

濃重的血腥味消失了。

推門出去,一切恢覆如常。田中有人晨起耕作,拴在木樁上的牛羊在低頭吃草。院裏飄著飯香。

一切如常。就好像,前一夜的屠戮僅是一場噩夢。

“醒了?”在給於逸添粥的伊桃見駱雪從樓上下來,莞爾一笑:“有南瓜粥,要喝點嗎?”

是餓了。駱雪點點頭:“嗯。”

“有白糖。粥裏要不要放糖?”伊桃問。

“半勺。”駱雪道。

伊桃很會照顧人,做事也細心。

駱雪對她的示好並不覺得抵觸,接過她端來的粥碗坐到餐桌邊。剛拿起勺,就聽一旁的於逸語氣不怎麽好地斥了聲:“連道謝都不會嗎?”

道謝?巧了,她這人自小就是出了名的沒禮貌。道謝這種事,她可做不來。

駱雪壓根就沒把他的話聽進去,自顧自低頭舀粥喝。

伊桃很快折了回來,從廚房又拿出碟切成塊的薄餅,將裝餅的碟子放到了她的手邊:“我看你食量大,一碗粥肯定吃不飽。這還有餅子,祁陽早起烙的,可香了。”

幹嘛對她這麽殷勤?駱雪不怎麽理解地看著她:“我們……很熟嗎?”

“不熟沒關系啊,以後相處久了自然就熟了。”伊桃一手攏在嘴邊,與她鬼祟耳語道:“偷偷跟你說。你長得這麽好看,我見你第一眼就覺得喜歡。友誼的開始總得有一方主動些,你別有壓力。”

喜歡?友誼?

這自來熟自作主張個什麽勁,誰要跟她做朋友?

駱雪別別扭扭往邊上躲開了些,一扭頭,跟伊桃格外期待的目光撞上了。

無聲對視了數秒,她鬼使神差般道了聲:“謝謝。”

“不客氣。”伊桃愉快道。

“……”剛剛她這個出了名的沒禮貌是道謝了沒錯吧?

她一定是被伊桃那可憐的眼神給綁架了。對!一定是這樣。這根本就不是她自願的。

駱雪怔了會兒,匆匆錯開視線,低頭咬餅吃。

白糖餡的薄餅,餅面上撒了層黑芝麻,很有嚼勁。她一口餅一口粥這麽吃著,沒一會兒一碗粥就見了底。

吃得差不多了,她端走碗筷準備去廚房清洗一下。半道被這院中的主人家攔住了。戶主很熱情地收走了碗筷,收拾餐桌。

按游戲設定,他們這些外鄉人白日裏是這農莊臨時借住的客人。入夜的安全屋,白日裏也都是與游戲主線無關的村戶。

駱雪記起伊桃之前與她提過的游戲設定,對於戶主的熱情招待沒推脫。

飯後消消食,她在屋子裏慢慢悠悠轉了一圈。忽地瞧見角落裏有一指甲殘片,看形狀,像是人類的指甲。

她訝異走近了些,彎腰欲細看,聽到祁月叫了她一聲。

視線稍偏移了一寸,再往角落看去,那一小塊指甲不見了。

“七爺在院裏,說讓你吃完飯去找他。”祁月道。

提起七爺,駱雪這才發覺一早起來就沒見過岑寂的蹤影。想著他離不開自己百步,沒掛心。果然他也就是在院周邊活動,沒跑遠。

駱雪的目光在方才出現異象的角落處短暫停留。聽祁月又叫了她一聲,恍然回神,尾隨她出了屋門。

岑寂坐在院中的大樹下,悠然沐著晨光。長腿曲伸,座下的藤椅騰空了半截。

祁陽在院的另一側。蹲在雞棚邊,探著腦袋在看窩裏毛茸茸的小雞仔。

祁月走去他身後對著他撅起的屁股踢了踢。冷不丁被他反手一勾卡住了脖子。祁陽箍緊了她,強拉著她一起看小雞啄米。

駱雪站在臺階上,看著樹下被帽檐蓋住眼睛的岑寂:“你找我?”

岑寂似是睡著了。好半天才慢吞吞揣兜摸出個橙,給她丟了過去:“接著。”

駱雪單手一抓,接住了他丟來的橙。

“欸,有橙!”祁陽眼饞道,“七爺,好些日子沒吃果子了,我也想吃。”

岑寂一副沒睡醒的模樣。懶洋洋打了個哈欠,挑開帽檐擺擺手:“就一個,沒了。”

這頭沒戲,祁陽立馬轉移了目標:“駱雪,你這橙分我一……”

祁月一臉嫌棄地給了他一胳膊:“有沒有點眼力?”

祁陽一楞,慢半拍“啊”了一聲。

什麽眼力?駱雪不太明白他們這突然的眼神交流是什麽意思。

她剛吃飽,不缺這口橙。更何況來了這裏之後,虧得有祁陽的好廚藝,她才能吃上幾口不錯的熱食。這橙給便給了。

她邁下臺階,把橙給祁陽遞了過去:“給你。”

“給我的?”祁陽沒敢接,小幅度轉頭看了看岑寂的臉色。

岑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,藤椅發出嘎吱一聲響。他摁住後頸稍稍活動了一下筋骨,道:“給你就拿著吧。”

“謝謝七爺!”祁陽拿過駱雪手裏的橙,雀躍道:“謝謝雪姐。”

“一個橙就改口叫姐了?人看著可比你年歲小。”祁月從鼻腔裏哼出個氣音,“狗腿子。”

岑寂剝了顆薄荷糖拋嘴裏,拎起一早就備好的背包掛肩上。順手給駱雪遞去個帶扣的腰包,方便她收納用以防身的甩棍。

“走了。”

駱雪把甩棍掛在腰包側面的尼龍帶上,快步跟了過去:“去哪兒?”

“水漁溝。”岑寂又拿出顆糖往她那側遞了遞,“吃嗎?”

駱雪拿過他手裏的糖,窸窸窣窣剝了糖紙塞嘴裏。滿口的清涼,讓人腦子都清醒了不少。

“不怕我下毒了?”岑寂打趣般問了一嘴。

駱雪低著頭把玩糖紙,沒接話。

岑寂垂眼看她:“小巴說不定在那裏,你到那可以找找。”

提起小巴,駱雪指間的動作頓住。悶聲思考了片刻,她攤掌把折成千紙鶴的糖紙遞向他:“水漁溝邊的草叢裏藏了塊舊石碑,上面刻了字。好像是記錄了個小故事,具體內容我看不明白。”

岑寂拿走了她掌心裏的千紙鶴,提捏著頭尾來回活動,偏頭看翅膀上下拍震。

他似是覺得此物有趣,嘴角勾起一抹淡笑。

“雙生不祥。”

駱雪的註意力在他手中的千紙鶴上,沒聽清:“什麽?”

“那碑上的內容,概括一下,就是‘雙生不祥’。”他把千紙鶴收疊好,放進口袋:“是詛咒,也是這農莊裏世代沿襲下的禁忌。”

又是禁忌。

不祥?到底怎麽個不祥法?駱雪琢磨不明白:“這是什麽意思?”

“祖上傳下的訓誡,若農莊出現雙生子,其中一個嬰孩必然會給農莊帶來毀滅性的災難。因此,家中有雙生子的,只能留一個。”

“只能留一個?那另一個呢?”

“沈潭。水漁溝底下,就有不少束了符繩的嬰孩屍骨。”

駱雪聽明白了他的話意,沒再吭聲。這個話題讓人總覺得不舒服。

與他並肩順著村道慢慢進了林中。往林深處又走了一段,她忽地嗅到一股肉香。

是烤肉的香氣,越往裏走,味愈濃。

她腳下的步子慢了下來,循著味往周圍悄聲觀察了一圈。又往前慢慢行了一陣,瞧見遠處的斜坡下有縷縷輕煙在往上飄。

腕部受力牽制。岑寂被拽了一下,止步回頭,看向已經與他拉開一段不短距離的駱雪:“怎麽不走了?”

駱雪若有所思地看著飄煙的方向:“有烤肉的味道。”

岑寂順著她的目光看去,猜測道:“可能,是有人打到野味了吧。”

“丁執強抓過小巴,想把它宰了吃。”駱雪話說到這,想起沈在水中時看到丁執強追捕小巴的場面,心覺不妙。火急火燎地往冒煙處跑。

岑寂被她拽的一個滑步,險些摔倒。幸好他反應快,及時跟了過去。

臨時改了道,也不問過他的意見。他頓時有些不爽。一手揣兜,一手被腕部無形的線牽擡起,不情不願地被她拉著走。

隔了約百步之距,他故意往後仰倒,給她人為加些阻力。見她回頭瞪了他一眼,他挺賴皮的嘻嘻一笑,不以為意。

駱雪眼下顧不上跟他這賴皮行徑一般見識,滿心思都裝著與她走散的小巴。

沖行至斜坡,一眼就看到了與同伴一起圍坐火堆啃肉啃到滿嘴流油的丁執強。

火堆旁零碎散落了幾撮黑白色雜毛。剛剝下的皮,血水還沒幹。

駱雪的目光落在了那堆沾血的皮毛上,攥緊了拳:“我的貓呢?”

丁執強往她身後看了看,沒瞧見正巧蹲地系鞋帶的岑寂。

“呦,落單了?”他嘬著手指站了起來,語氣輕佻:“妹妹,你膽兒挺大啊。就這麽跑了過來,不怕我們哥仨把你給那什麽了?”

駱雪拍開他想摸她臉的油手,咬牙又問了一遍:“我的貓呢?”

“這兒呢。”丁執強拍拍肚子,肚子一挺,挑釁道:“那小畜生被我宰了吃了。你能把我怎麽著?”

“你殺了它?”駱雪的語氣瞬間降至冰點。

“是啊,是我殺的。我……”丁執強的狠話未及說完,被猛撲過去的駱雪撞翻在地。他被咬住了耳朵,吃痛哀嚎。

駱雪手腳並用地攀纏在他的身上,跟條正在絞殺獵物的蛇般,用力的、死死地鎖住了他脖子。

“拉開她!快拉開她!”丁執強推不開她,慌亂朝同伴求助。

沖頭而上的怒意燒毀了她所有的理智。她牟足了勁,一腳踹開了想要拉她的男人。一手扣住被她摁擒在地的丁執強,另一只手照準了另一男人的眼眶狠狠一抓,摳傷了他的眼珠。

她打架很野,從來就沒個章法。緊咬住丁執強的耳朵堅決不松口。

咬破了皮肉,咬碎了骨,滿嘴的血。

“這女人……”

“瘋了吧?”

丁執強的同行人被她這發狠的模樣嚇懵了。面面相覷,沒敢再上前。

“不是、不是……”丁執強痛極求饒,“姑奶奶,你松松口。我錯了,是我嘴賤說錯話了。那不是你的貓,那、那真不是你的貓。那就是只野兔。我真沒……欸!”

駱雪沒給他辯駁的機會。揪住他後腦勺的一撮發用力反向一掰,將他的左耳連皮帶肉地撕咬了下來。

“啊——”

丁執強痛苦慘叫,捂住出血口在地上直打滾。

駱雪偏頭吐掉了口中令她作嘔的肉塊,在丁執強伸手想要撿回耳朵時一腳踩住他的手背。腳尖抵著指關節,一寸一寸往下碾。

腳下是撕心裂肺的慘叫聲。

她木然看著丁執強痛到扭曲的那張臉,踩著他的手背俯下身。撿起血淋淋的耳朵,丟進了火堆。

燃起的火星裏是瘆人的嗞嗞聲。

火光下,她一嘴一臉的血。如鬼似魅。

“我的、貓呢?”

“你、你……”丁執強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左耳燒成了炭,驚恐咆哮:“瘋子!你這個瘋女人!你瘋了!你一定是瘋了!”

“哈。”坡上傳來一聲不合時宜的笑。

“哈哈、哈哈哈哈哈哈……”

岑寂嘴角銜著根狗尾巴草,跨坐在斜坡上。似在看戲般,撫掌大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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